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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巍井】Amnesia(一发完)

标题:Amnesia/失忆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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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laughed and kept saying “see u soon” ,but inside we both knew we'd never see each other .我们笑着说再见,却深知再见遥遥无期。——《海上钢琴师》

 

萱草花语:遗忘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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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油路上两旁的绿荫匆匆后退,电线杆上一匝一匝的线绕在一个杆头又延展出去到衔上另外一头的杆子,在碧空之下横跨,拉出又长又弯的深褐灰色弧度,像是榕树下倒长的长须。还有那刷着不同漆色的小房子,一个个色块随着车速被拉长成了残影,混成了多彩的调色盘。

 

“快到海边了,沈巍。”身边有人喊他,沈巍在自己手边车窗上看不清驾驶位上人的倒影,模模糊糊的可以辨识出是一个男人。

 

许是沈巍困了,只顶着上颚哼出一个“嗯”的音节表示听到,仍然保持看向窗外变幻中又依然相似的路边风景。

 

轿车停下来,沈巍推开车门,外头的热浪就席卷进了车厢的窄小空间,热乎乎的潮湿空气糊了他一脸,眼镜片瞬间就起了一片白蒙蒙的水雾,身后递来一张纸巾,还是那个含笑的男中音,“你擦擦镜片,我去取行李就好。”

 

递过来的手指骨好看,每一个骨节都好似被爱神偏爱反复雕琢而出,白瓷般的肤色要比那张漂过后苍白的纸巾要好看多了。沈巍道了声谢接过纸巾,水雾不屈不挠阻挡他的视线,最终他只能听到车厢门推开又闭合的响声。

 

轮子轱辘轱辘的声响碾压着混杂细沙碎石的海滨城市小路,沈巍仍然坐在车厢,对着那副擦了又起雾,起雾了又擦干的眼镜较起了真,轮子的声响在他面前停下,“你今天有点傻,沈巍。”

 

确实今天的举止傻气得似乎不像龙城大学最年轻有为的教授,可沈巍抬头,被天上那又白又亮的烈日激得眯起眼去看那个逆光居高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多亏了日理万机的……”

 

眼镜啪一下掉落到了地上,眼镜架腿无辜摔进了小碎石当中,沈巍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喊不出面前这个同他一起出来到海边旅游男人的名字,连带脸都是模糊一片看不清,只有个影绰的虚影,不是因为背光,也不是车玻璃窗镜看不清,而是沈巍对这个按理来说和他亲密无间的男人变得一无所知,关于对方的一切都完全没有印象,无论是姓谁名谁。

 

沈巍焦急站起来,正想要凑近拽着这个男人的手腕将他看清楚,却是一脚踩空,脚下的泥沙地面分崩离析,迎来了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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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从高层的楼梯直线往下无尽坠落,失重感紧紧捏着沈巍的心脏,沈巍突然睁开眼,醒了,他正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身陷在柔软还散发着隐约淡香的被褥当中。

 

没有行走至一半的高空楼梯,也没有炎热的海滨小镇,是梦,又是梦。梦境当中真切逼人的海边湿热似乎还残留在面上,可现实当中只有卧室调了睡眠档的空调往外送着干燥的冷风,将后背的冷汗呼呼吹凉。

 

沈巍背后出了一身黏糊糊的汗,伸手打开床边那盏小小的的床头灯,黑暗当中陡然亮起一团白暖的光芒,额前碎发的阴影盖住沈巍的眼,像是海底依稀一星亮光穿过幽蓝的水层,打在海面之下生物身上粼粼荡漾摇晃的水下光影。白墙上坐立的倒影动了动,站立了起来。沈巍赤裸的脚踩落在踏实冰凉的木底板上,抿着唇选择走进了浴室淋浴。

 

哗哗的水声停下来,被压缩到在四方空间有限的淋浴间的奶白雾气随着沈巍推开磨砂浴室门而涌出,沈巍拨开了额前湿成一缕缕的头发,果不其然,镜中的沈巍略有病态白的薄薄眼下肌肤透着失眠的黛青。

 

这不是沈巍头一晚半夜在睡梦中惊醒,半个月前,或许更早,沈巍察觉自己规律的生活开了一个缺口,但实际上他过的每一日和从前一样,学校和家两点一线。草草也就将心上莫名的惴惴不安被归纳为外地调研后的疲惫,直到第一个梦的造访,沈巍后知后觉到自己或许真丢失了某一部分的记忆,其中包括梦中那一个似乎对他很重要的人,可是无论是询问周边的人还是翻看他自己的资料记录,沈巍都找不到关于他潜意识里面认为存在过的“那个人”任何蛛丝马迹。

 

若单纯只是那样,沈巍或许会给自己断定上患有幻想症,幻想自己身边曾经有过一个陪伴他许久的人,可是时不时的梦中总是破碎的出现一个陌生的男人身影,真切,如同在倒放他的回忆,比如今晚,哪怕沈巍依然记不得分毫对方的一切,这还是沈巍唯一一根坚信自己是失忆而非幻想的稻草。

 

橙黄的光束打落在那副萱草壁画上,浓烈橙红色的单株萱草花被用油彩绘出,最终成品被裱在四方的画框里,悬挂于白色墙壁。沈巍走到壁画下面那张半人高的木质漆器柜子前,熟练从上面摆放的瓶瓶罐罐中挑出他医生给他开的药。

 

目前针对失忆症并没有什么有效的药物,主要还是通过心理的疏通治疗,随沈巍抖动手腕,白色的药便纷纷掉入掌心,药片在药瓶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互相碰撞声,沈巍仰起头将白色一片片大小不一的药片倒入口,像伸出舌尖接住了初冬第一场雪,温热的水带着药片顺着喉管一路往下。

 

沈巍拉灭了屋内所有的光亮,重新将自己埋进去已经凉掉的被窝,四周黑暗幽闭,沈巍的呼吸绵长均匀,只可惜闭上眼睛调整到了最佳呼吸状态的他依然无法入睡,一面是身体的疲惫希望尽快能够进入睡眠,一面是精神的清醒时刻吊着高度紧张,这是一场难掛的魂与肉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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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都是刺眼白色的医院,消毒水味若有若无徘徊在鼻尖不散去,医院的温度总是冷的,沈巍将西装袖口往下拉了拉,他已经能够熟练的拐过每一个都相似的拐角,兜上层层布局一致的楼梯,准确找到他主治医生的诊疗室。

 

沈巍握住诊疗室玻璃门冰冷的把手,推开又合上,身后的平开门摇摆两下趋于平静,诊疗室内消毒水味淡到几乎不可闻。诊疗室内与外头无二都是统一的白,白色的墙,白衣的大褂,唯独摆在那白色桌上的透明玻璃花瓶里面插了一束花,浓烈炽热的橙色,燃亮了这间冰冷的诊疗室。

 

“沈先生,早上好。”医生注意到沈巍看着他桌上的花,贴心补充一句,“这是萱草花。”

 

沈巍想到了堆放着他家各种药瓶上的那幅壁画,也是萱草花,同样也有着浓烈奔放的橙色,“早上好,想起来我家也有一副萱草花的壁画。”

 

“是吗?这非常巧。”医生点点头,在沈巍的病历本上记上了一行,医患之间,尤其对于需要进行心理辅导的病患,最好的沟通方式是以稀松平常的方式对话博取对方好感,不仅获取更多有暗示性的信息,还能让整个心理治疗过程不过于死板突兀。从沈巍推门进来的那一刻起,治疗其实已经开始。

 

沈巍是个很好的患者,这体现在他异常的配合医生的治疗,甚至不需要询问,就会主动对自己的病情托盘而出。

 

“我昨晚又做梦,梦到了我和对方去了海边一个小城镇,应该是去度假。窗外的景色我能够看得清楚,电线杆蓝天还有路边的矮房子。我还记得车里面播的音乐是MARIAGE D'AMOUR,也就是人们一般熟知的《梦中的婚礼》,车上的香水味是海洋香型。”

 

“或许沈先生需要留意一下自己身边的是否有在使用您刚才描述的内容,比如现在您使用的汽车香水和你常听的歌单是否包含了这曲梦中的婚礼,因为梦境一般是现实生活的折射,您梦中所见所闻不排除是您目前自己生活的部分,当然,也不是指……”

 

医生停顿自己的话头,中指和食指之间夹着钢笔翻了翻,沈巍疑惑对上那双深琥珀色的桃花眼,“我并不是全盘否认沈先生的梦境都是虚构,可能真实存在过那么一个人。”

 

沈巍笑了笑,眼尾迤逦出笑纹,像是被某种鸟类尾翼点水后留存于水面上漾开的水波涟漪,“可我想不起来更多了。”他闭上眼镜下多情而疲倦的双目,本该在昨夜的昏沉瞌睡姗姗来迟,浓重的睡意是不见底的漩涡,一圈圈捆住沈巍的手脚将他拖入黑暗,整个人没入深海,四面八方的潮水涌来封闭他的五官,不可听不可视,只有游走在浑身肌肤上的冰冷海水。

 

倏忽,鼓膜振动,沈巍听见了声音,有人喊他,“沈巍。”

 

那声音过于熟悉又过分的陌生,沈巍张开口渴望呼应,可海水呛进了他的喉咙,明明贴在皮肤上的海水是冰凉的,但呛入肺腑的海水确是滚烫,烧灼他的喉咙,他的食管。但他于溺毙的痛苦中也得以在深海下睁开眼,看见在一片暗蓝之中,从他嘴中跑出的扭曲气泡歪歪斜斜往上走。冰冷的触感终于引来了温暖人体的不适,喜温的头部被冷液包裹,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发胀,视野内周围的海底光景渐渐变窄变模糊,被压成了一条线,最后归于黑暗。

 

第二声叫唤毫无前兆,意外再临,“沈巍。”

 

沈巍睁开眼,此时不再是深海的昏暗,却是看见了一片光亮的肉色,沈巍猜想应该是一只手挡在他眼前遮住了他的眼,但对比起来现在依然太亮了,眼角生理性被激出了湿润,再一眨眼,长睫轻拂过那只不知是谁的掌心,眼角的泪便顺着脸颊滑下,没入了对方温热的掌心中,成为了融化在手心上从海风里吹落的咸味雨水。

 

那只手被拿开,沈巍看见了他面前的大片宽阔海面,还有细软金色沙滩上用玫瑰花拼摆出来的“我爱你”三个字。蓝的是海,碧的是天,红的是玫瑰也是我爱你。

 

“你怎么哭了?”眼角被触上了柔软的指腹,显然沈巍这番模样让对方临时慌乱了手脚,“本来打算给你惊喜的,所以刚刚我想你是猜到了怎么一回事了?”

 

沈巍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让他眼尾的湿润一直不干涸,“没哭,只是突然太亮了。”沈巍在心里默念,只是一下子太亮了而已,还有被打开躺在首饰盒里面的那只戒指也太亮了,在大好阳光下闪着银亮的光泽,好似一大半埋藏进了细软沙滩里面熠熠生辉的稀有海洋馈赠。

 

沈巍抬起那只被套上了戒指的手,触摸上着面前看不清的脸,尽管他看不清对方,但他真实的触碰上了柔软的面颊,沈巍跟着蹲下来,额顶着对方的,是自言也是对这人说,“不吃药了,没有必要,这样也好,是你就好。”

 

是你就好,哪怕我想不起,看不见你的脸,但你存续在了我心我梦里。

 

第三声“沈巍”带着他坠落,阳光沙滩大海玫瑰凝成固定的画,被重锤敲碎,都碎成光片,沈巍伸手却什么都没能握住,徒劳抓了一片玫瑰在手掌,却依然化成了细腻的艳红粉碎屑,从指缝间散开。

 

沈巍撑着额头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白,医院,诊疗室。坐在他对面的医生关切看过来,俊朗的眉眼挂着关切,“沈巍?沈先生?您还好吗?”

 

这是真实,沈巍无力的点点头,以憔悴的姿态说着与他精神状况相反的话,“我还好。”

 

温热的水盛在干净的玻璃杯中推过来,沈巍道着谢接过,张嘴含进了一小口与口腔温度相近的温水,温热冲刷带走了残留在身体内的寒气,可能是医院里冷气十足的空调,也可能是梦中残留的冰冷海水。

 

沈巍拇指磨蹭着光滑的玻璃杯面,垂下眼,去看他那刚才被戴上了戒指的无名指,握着他手给他戴戒指的另一个人温度仿佛还在皮肤上眷恋着,那一圈真实不过的金属质感恰到好处贴合他的皮肤,直到如今那种触感依旧,仿佛一切都存在。

 

“井医生,我想今天治疗就先结束了。”沈巍将那玻璃杯捏紧了些,用上面零星的微凉给自己发热的头脑些许慰藉,他从来没有主动单方面提出过结束治疗,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沈巍放下那个玻璃杯。

 

“你看起来确实不太舒服,今天就先好好回去休息,那我们下次见。”井然在药单子上飞快写下了一串沈巍熟悉的药物,那些瓶罐依然摆放在沈巍家萱草花壁画下的柜面上,“这药每次都不能开太多,医院有限制,距离你上次过来开给你的药也有一段时间,如果有按医嘱吃的话现在家里可能剩下不多了,这次也给你开上。”

 

沈巍接过被“刷——”一下撕下来的药单,站起来和对面一直友好待他的医生挥手告别。他掌心又贴上了那冰凉的门把手,推开门走出去,余光最后一眼扫到那插在花瓶中的橙红色萱草花。

 

沈巍拐着来时的弯,走下来时的楼梯,到走出医院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去药房开药,而是将药单揉皱,投入了黑漆漆不见底的垃圾桶。一声“对不起”也不知道是留给谁的,楼上的井医生,还是楼下扔掉药单的沈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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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巍走后井然就脱下了白大褂,给自己的诊疗室挂上了“临时有事不在,稍后回来”的牌子,推开那道没有残留下沈巍余温的门,走进了隔壁的同科诊疗室。

 

同事对井然的到访并不意外,指了指座位,井然放松陷入了那个似曾相识的位子,就再半刻钟之前他就在隔壁的诊疗室,坐在医者的办公桌前询问对面的病患,如今他不过是坐上了病患的那个座位。

 

“还是梦,在碧空下的海滩,我用玫瑰花给他摆了“我爱你”,不但成功向他求婚,还给他戴上了内侧刻有我们两人名字缩写的戒指。”

 

“那这一次你看见了戒指上面的名字,或者他的脸了吗?”

 

井然摸着并没有佩戴任何物品的无名指,翘起嘴角,“尽管我看不见,但我知道在我身边的一直是他。”

 

同事无奈举起手耸肩,“我觉得我不是医生,只是你的倾吐对象。”

 

“作为一个多月来帮我做心里辅导的报答,今天请你吃午饭。”井然从口袋中取出车钥匙,勾在指尖晃了晃,发出愉悦的声响。

 

坐上了井然车子的同事拿起了放在车头的汽车香水瓶子,念起了贴在商品上的标签简介:“海洋香型,Ocean-free,由晚香玉,水百合,紫罗兰,浆果混合成清新与洁净的气息,彷佛徜徉于大海的怀抱中。清新海风总会使你体验到自由的芬芳。自然的海风清香淡雅,一股来自海洋的味道。井然,你怎么总用这款香水,都不改变一下。”

 

井然挑挑眉,可能想起来什么,又或许没有,伸手打开了车厢的音乐,《梦中的婚礼》从音响中流畅而出。

 




【完】

*沈巍房间的宣草花壁画和井然花瓶里的宣草花对应。
*沈巍提到自己梦中的海洋香型汽车香水,那首《梦中的婚礼》和井然真实车内的香水,会听的歌一样。
*沈巍第二个梦境中的所见并没有告诉给井然,但井然能够向他的同事说出来。
*还有一开始沈巍进治疗室与井然见面刻意用了医生这个称呼去代替井然并不是BUG,而是更想营造最后一刻才让你们知道,“那一个”特殊的井然就在沈巍对面,而且一直都在,可我们读者却像沈巍一样,并不自知。

*好久没有写水仙了哦,试出了一个有趣又奇怪的文风

*希望还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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