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巍井】经年（三）
飞花遥入梦问我何所忆，是恬淡光阴或一点灵犀。——《澹月秋千》
“井然，你过来一下。”沈巍喊的是井然，但井然和井年一大一小两张精致的脸就转过来瞧沈巍，沈巍被这视觉冲击呛了一口，话还没续上，井然已经转身走过来了，臂弯那处还搭着沈巍换下来的湿外套“怎么了。”
沈巍当初刚进门就被井然叫去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一套居家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本身宽松还是井然身材的缘故，那件上衣落到沈巍身上就有点松，领口拉得有些长，沈巍锁骨明晃晃跑了出来，让人联想到衔接浩浩汤汤长河的黛色青山，山海连绵。
沈巍错开身，将冰柜的门打开，点了点里面的空空荡荡，“这才那么点东西，你家附近有没有超市，我出去添点回来，就是可能饭点时间要延后些许。你和小年有什么忌口和偏好的吗？”
两个西红柿，三个鸡蛋，还有一包白菜。
“不够吗？”
沈巍大概知道井年为什么能将校服穿得空荡荡，原来有个不会照顾人的爹。“没有肉类，做三个人的分量也不是很足，再说，小年还在发育阶段。”
“嗯，那走吧。”
沈巍叫住井然，“你车钥匙给我就好，你看看要不要留下来帮小年辅导一下作业或者忙你的工作。”
“小年的作业可以自己做。”
“井然，你会买菜吗？”井然摇摇头。
“那你去超市干什么？”沈巍对井然某种程度的执着算是认识到这人的强势了，说一不二的性子有时候的确让人头痛。
“给你开车，帮忙提菜。”井然快要走到门口了，沈巍也知道拦不住这个定了主意的人。不过沈巍没忍住，眉眼又浅浅弯了起来，“行吧，其实你不需要刻意去改变你的生活习惯，按着你之前的方式来就好了。同样的，无论我去买菜还是做饭，都不是为了让你有愧疚或者压力，而是把你看成家人。”
“我去取车，你等会。”井然觉得鼻尖似乎绕来一阵沈巍身上那逐渐让他习惯和熟悉的宁神香。在他打开门之后，灌进来的斜风细雨也没有吹开。
“你平常会在家里吃晚饭吗？”沈巍半倾身过去滋滋冒着冷气的开放式冰柜里头一株株挑着井然叫不出名字的青绿色带叶子的蔬菜。
“不在，要回来吃的话我会提前短信通知你，包括周末。”
“嗯，你知道小年喜欢吃什么吗？”沈巍原本计划还想着要是井然会回家吃饭就备多两份菜放在冰箱。井然稍加回忆，其实他和小年一起吃饭的时间不多，平时都是钟点工阿姨来接小年放学后，又给小年做好晚饭并打扫干净卫生，再加上和女儿少有的同桌吃饭时间里，对方也安安静静，什么都只夹一点，看不出偏好来。
“甜玉米和胡萝卜？”沈巍掂了掂挑好的那条橙红橙红的胡萝卜，这倒是让井然想起来小年似乎会对玉米胡萝卜炒肉粒下筷的频率比较高，而且阿姨给他备的晚餐里面几乎每一回都有这个菜式，没记错的话似乎还有百合炒鸡蛋。
“你看要不要买一些百合。”
“好的，你去帮忙找找，要是你买鲜百合拿来炒的就买超市里面那种两个两个包装在一起的，要是汤料的话，干百合似乎在那个方向，就是我们来的路上经过的那头。挑全白色的最好，我在前面那里卖雪藏肉类的地方等你。”
井然应下来了，可他还在迟疑自己走的这个方向到底对不对，经过一个个盛满了肉菜的商品柜，井然有些恍惚，他究竟有多久没来过超市的食品购物区，琳琅的食材全是沉甸甸的厚重生活气，沈巍给他信息一遍在耳边回荡过，要买鲜百合，挑成色干净的。
“小伙子，下那么大雨还出来买菜呀？”沈巍停下手上动作，去看那朝他说话的老太太，礼貌点点头，“嗯，家里面冰箱的食材不够了。”
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就是好奇心重了些，其实基本都没有太多的恶意，那老太太伸过脖子，看沈巍推的那辆购物车里面堆的东西，“哟，还买了不少，家里几口人啊？”
沈巍笑着回应，“三口。”自从弟弟沈面独立出国后，他就生活空缺了一大块，少了一个和他亲密无间相互照料的对象之后，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再出现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让他在里面寻找亲情，所以这下谈话才发现，沈巍很喜欢现在新加入的家庭。
“你和你父母吗？”
“不是，”沈巍手指勾了勾被他手心捂热的把手，“是孩子和孩子的父亲。”
“哦，”老太太原本还想着有机会要将自己的闺女推荐给这个看上去温柔又俊朗的年轻人，没想到对方已经成家立业了，虽然没机会结成亲家，但老太太难得遇上个愿意同她耐心聊天的人，自然会东家长西家短扯多些话，“刚刚我看见你身边走开的那个小伙子还以为只是你朋友，没想着是你男朋友。看着一表人才，这种事业有成的男人啊，少见有几个顾家的，他居然还愿意陪你来买菜，不容易啊。”
沈巍被说得略显尴尬，也不知道该接点什么话适合，但也不忍心拂了老人家的意。
“哎小伙子，你男朋友回来了。”经老太太提醒，沈巍抬头，隔得老远也看见朝他走来的井然，确实，井然西装革履的打扮出现在超市非常引人侧目，更何况顶着那张媲美明星的俊美面容，不知道的路人还以为是哪一位当红明星出来逛超市了，只不过就他手上拎了两袋鲜百合有点突兀而已。
“买了三包，够吗，不够我再去拿。”井然把鲜百合每一包都当着沈巍的面翻了个个儿，莫名让沈巍想到像个给家长检查自己作业的认真小孩。
“够了，辛苦你。”还未等井然答上话，旁边的老太太就插来话，“哎，年轻人，你们小两口情感真实好的哟，希望我女儿也有这福气，能找到这么好的伴儿，老太婆我这就走不打扰你们了。”
“婆婆慢走。”沈巍脸有些热，仓促抬头告别之后重新低头装去将井然递给他的百合放好进购物车，
井然看平时沈巍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镇静模样，还真的头一回见沈巍耳红的情况，像是傍晚时分烧红天一角的千里万里霞光，“小年和你能吃海鲜和牛肉吗，晚上准备清炒一份虾仁，百合用来炒牛肉。”
“玉米呢？”井然想到购物车还堆了一捆青菜和玉米胡萝卜，看了一眼，发现确实存在，并没有被沈巍放回去，而且还多放进来了两个圆滚圆滚的雪梨。
“玉米胡萝卜和青菜留着明天晚上做给小年吃。今晚再炒个番茄蛋应该差不多了，还有炖一点冰糖雪梨，润肺，这段时间天气都不好，时晴时雨，小孩子容易感冒。”
“小年，谢谢你。”沈巍接过井年端进来的盘子，放进洗水槽，“沈叔叔，我来洗碗吧。”沈巍当真越发喜欢小年这个懂事的小孩子了，“一起洗吧。”沈巍将挤好洗洁精的洗碗布交给井年，其实两个人一起洗洗碗并不见得会比他独立完成要快，但是小孩子善意主动的帮忙，沈巍当然不会拒绝，无论是从教师还是家长的角度出发，这都是孩子极好的成长经历。
饭厅旁边便是一圈落地窗，窗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将外面世界收拢进了阴沉的丝绒夜幕中，井然挖着小口小口吃那个甜过头的冰糖雪梨，过分的甜度一丝丝清化在口腔中，他的位置能看见沈巍和井年背着他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面忙活，这座空寂了很久的大房子，终于一点一滴沾染上了家庭的氛围，还蛮好的。
放在餐桌旁的手机铃铃震响，那是沈巍的手机在响，不过沈巍在厨房里面似乎没有听见，井然敲了敲厨房门提醒沈巍，“沈巍，你手机响了。”
“麻烦你帮忙接听一下。”沈巍侧身回望时候顺便抬起来手，用手背蹭了蹭溅上脸的水珠，没想到将一点泡沫蹭到脸上了，沈巍却不自知，这一幕落在井然眼里。他上前用指腹自然而不经意帮沈巍蹭干净脸上的痕迹。
沈巍略微诧异的表情让井然回过神一般想到刚才自己的动作，之前他俩一直保持友善的安全距离，这是第一回亲昵的肢体接触，井然借口去帮沈巍接电话匆匆转身出去了，都没想来自己手上还留着星点洗洁精的细白泡沫，还有沈巍面上的温暖与柔软。
井然刚划开接听键就听见那头喊了一声“沈老师。”
*是谁！打电话给我们巍巍！还让井然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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