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巍】烽火台（下）
军火富商面x戏子巍
🍊设定：飞鸟症:人的伤口若一天不结疤 便会从中飞出黑色的鸟。若是自杀便会飞出白色的鸟，白鸟会飞到心上人的身边。如果心上人三十天没有意识到这白鸟便是死去的那个人，白鸟便会消失死者的灵魂永远无法得到解放。如果及时认出来了，白鸟便会变回死去人的样子，即死者复活。
我也算万种风情，实非良人。谁能有幸错付终生，最先动情的人，剥去利刃沦为人臣。——《九万字》黄诗扶
“老板。”烛九后面大截话还没说出来，一个瓷杯砸落在他的脚边，炸响了一地的破碎声。
“滚！”扔了东西的夜尊明显不解气，扯了铺在桌上的丝绸桌布，上头的各种器物接踵摔落到地上，碎的碎，坚固些的便绕着地滚得四散。“给我立马掉头回去，找沈巍！”
桃花眼敖红成了炼狱，烛九看了一眼后立马低下头，捧着午膳的手不停在发抖，细碎的碰撞声不是船行时候导致的颠簸，而是他对夜尊的敬畏真的到了一个极点。此时夜尊眼里藏了凶兽，毫不犹豫将忤逆他的人撕个粉碎。
“沈先生说他临时有事，一年后有缘再见。”烛九垂头心虚背着沈巍当时教给他的说辞，牙关打颤的声音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沈巍还说，只要夜尊去了美国，去要一二个月，就算真心要返回又要一二个月，折腾下来半年光载也就过得差不多，龙城若无意外战火将结束，牢牢落入夜尊他们一派手上，夜尊回来也是没有后顾之忧。
烛九记得清楚，说话时候沈巍的眼一直在看远处黑夜里的风月，微弱的亮光沉沉浮浮在那双漆黑的眼里，“况且，半年多长，足以让夜尊遇上另一个全副身心待他，他也爱的人。”这话烛九没敢对夜尊说，他敢肯定要是说出来，下一刻他的头颅就被夜尊手枪里面的子弹贯穿。
“你这有多大脾气，醒了之后天天摔东西，我住你楼上的夹板都受不住了。”罗浮生扬扬手，烛九喘了大气退下去。罗浮生完全把这处当成了自己的卧室，插着兜绕了房间的狼藉一眼，对着窗户吹了声口哨，“哟，这是海鸥吗，出海那么多天我还真没见着。”
罗浮生走近那一直站在船窗的白鸟，夜尊方才摔了两次东西的尖锐吵杂也没将他吓跑。的确是他，因为沈巍明明记得自己本该死了，再次醒来居然是在一只白鸟的身上重生，而且睁眼的第一时间沈巍就看见了还在药效中昏睡的夜尊。
沈巍记得那是晚上，或许是仆从的粗心，没将窗门合上，海风像浪，一叠一叠卷过来，将窗帘也都吹松了小半，让海上的朗月就这样打进了房间。沈巍担心那风将夜尊吹出风寒来，使了好几个法子都没能叫窗户关上，反倒是为此让他自己忙活半晚下来气喘吁吁。
白鸟蓬松的胸脯一起一伏，沈巍无奈摇了摇头，只能振了振发酸的双翼，轻巧落在了夜尊床头，将那滑下的被褥费力拉高。微凉入轩窗，月华莹莹流在夜尊的面上，过于纤长的睫羽盖上了那双总能映着他的眼，沈巍立在案台上看了一宿，想着若自己能做只鸟在夜尊身边看上一辈子也是好的。
罗浮生的手抓住了沈巍的身子，将在回忆里头的人拉回了神，扑棱翅膀就要下意识向夜尊飞去，可惜罗浮生不给他分毫机会，捏得沈巍有点生疼。“夜尊，我瞧这鸟机灵的很，你看，他眼里望着你的时候像是有万语欲言说。”
夜尊对罗浮生双手拢着时不时动两下，像是对自己处境有了认识的白鸟不大感兴趣。若不是利益的瓜葛和从小的交情，夜尊也想捡了地上的铜壶朝那个和白鸟大眼对小眼的罗浮生脑袋上招呼。
两三片霜白的浮羽从罗浮生指尖脱落，打着旋儿下来。夜尊无名指无意识缩了下，皱着眉指正，“你捏太用力了。”
罗浮生闻言松了松手将沈巍送到了夜尊掌心上，“喏，给你养了。”对于被强塞过去的沈巍没有表现出半分的不满意，温顺的窝进了夜尊温热的掌心上，夜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他的羽毛，夜尊眼看过来时候沈巍缩了缩头，避开了对视的视线。
“罗浮生，你越用力，有些东西你就越抓不住。”夜尊跨过地上的狼藉，走到窗边，将半掩的窗扉推开，伸了托着沈巍的手半出去，“走吧，别回来给那个姓罗的家伙抓到。”
罗浮生急着扑上来，“哎夜尊你搞什么，这鸟你不养我要，可别放飞，我好不容易才看上眼一只灵性的小东西。”
沈巍被海面上的远眺过去泛滥耀眼的亮光刺得眼疼，可流不下泪来缓解这痛苦，沈巍掉了头飞回夜尊的卧室，在那对他而言不宽敞的地方绕着圈啼鸣。
“啧，这是不肯走赖上你了，夜老板。”罗浮生伸手想要招低飞盘旋的白鸟下来，可沈巍最后还是谨慎落在了离夜尊最近的挂衣架上，扭头理了理因滑翔而被空气吹凌乱的毛。
“我不养你，要么你跟着他走，要么你自己走。”夜尊拢了手转身出去，留下还在屋内的沈巍和罗浮生。
罗浮生耸耸肩，谨慎向沈巍迈了一步，察觉沈巍并不抗拒他的靠近才继续走过去。“那家伙最近心情不好，咱就不要惹他了。他之前老在我们兄弟几个面前吹自己老婆多好，结果也不知道出了啥事他老婆跑了，这事吧，摊谁身上都受不住，可你说啊，生活总得过去，不能活在过往和情爱里面。不过他这次去美国原本就是打算退出政治斗争前锋，转到幕后和喜欢的人悠闲点过日子，谁能想到节骨眼出事？话说，你是真通人性还是只是有点机灵，我怎么就不自觉同你说了那么多，不过确实憋得我慌，当面说也不得，不说我也不得。”
这话听进沈巍耳朵，将他的心都拉坠下去了，可在做决定之后他早就想过，也悔过，不过罗浮生这人说的也没错，儿女情长不是生命里面的唯一，尤其是戎马倥偬，狼烟四起的乱世。
夜尊提笔在纸上写着字，沈巍就安静站在他的几案上看。他不去看夜尊落笔的内容，这是他从来的习惯，他还是真正意义上的沈巍时候不是没在一侧看过夜尊写东西，可他向来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打量，可是藏进了鸟儿的躯壳之中，沈巍就仗着没人会发现的小侥幸双目一转不转的凝视夜尊。
夜尊在他眼里无论怎生都是好看的，看夜尊时候就像在行舟上看夹岸，眉峰是徐徐青山，连绵不断撞入沈巍胸怀，双目藏着张扬跋扈，却在朝他笑过来的那点呵护让人经不住醉心。其实在第一次在龙城登台唱戏的时候，沈巍就看见了在下头正中央笔直坐着的夜尊，一眼青山压重，风起长林，他开嗓的词绕了两个情难自制带颤的弯儿。可惜了，此番再次相见，夜尊眉心总翻涌着阴郁，凝着化不开的愁。
扣门声响，烛九踏着夜尊那声“进来”将酒放到桌上，“老板，您少喝一点。”
“闭嘴！出去。”夜尊连晃晃发酵那酒杯中的深红色液体都来不及，就一口生闷下去。地上碎了一瓶红酒，浓郁的酒香不断向上汹涌麻醉着人的神经，“你敢再打翻我的酒试试。”烛九已经出去了，屋内其实就剩下一人一鸟，夜尊给自己倒上酒，对沈巍威胁。
显而易见，地上的破碎的红酒瓶和泗流酒液就是沈巍有心撞落地的杰作。他不是第一天这么做了，每次夜尊喝酒时候，他都会数着夜尊喝下去多少瓶之后，掐好夜尊没留意的时间点，迅速飞起将酒瓶撞落地。其实他并不想用这种污染环境的做法，可盛装醇红酒液的酒瓶对他而言过重，第一次他惴惴不安干这件坏事时候，试过要双脚提起酒瓶，带飞出去，可压根没有飞起来。
但这终究不是办法，沈巍展翅，夜尊下意识握住了手边的红酒瓶，没想到沈巍只是逆着打开灌着海风的窗扉飞了出去，他飞到罗浮生的房间，放下一片嘴里衔的玻璃瓶碎片。
罗浮生在睡觉，留音机里面的戏曲声吱吱呀呀，沈巍飞落在罗浮生蒙头的衣服上，轻轻啄了啄对方，“靠，谁呀，谁呀！”罗浮生扒拉下衣服，看见了在眼前放大的白毛毛。常年泡在酒窖子里的人鼻子就是灵，罗浮生压根儿都不用看沈巍衔来的玻璃瓶碎片，光是闻到沈巍羽毛上那阵酒香他就知道夜尊又在喝酒，而沈巍明显是来告状的。
经过了第一二回他不明就里在沈巍指引下去夜尊房间后，他就知道这鸟总爱在夜尊喝酒时候喊他下楼。“你说这多大点事啊，喝个酒而已。”罗浮生揉了把脸，在沈巍上下翻飞的催促下推开夜尊的门。
“夜尊，你家的鸟又来喊你别喝酒。”罗浮生给夜尊杯子灌了满满一大杯，“酒我就拿走了啊，省得他把我留声机又给弄坏。”
“弄坏一台我赔你十台，这事你就别理。”
罗浮生抓着酒瓶的长身晃了晃，赶巧刚睡醒也有些口渴，直接对瓶口灌了一下。“我也想，可在这船上我就两三台宝贝玩意儿，你家这鸟已经弄坏了一台，我折腾不起来，我这个人不听戏可活不成。”
“当初是你要留这鸟的，关我什么事。”夜尊揉皱了桌上刚写成的纸，随手抛去了堆了团团废纸的垃圾篓。
“夜尊，你不觉得这鸟像那个谁吗？也是那种……哦，不给你喝太多酒。”夜尊手指一松，托在指上的酒瓶就这么也跟着碎落了地，吓了罗浮生一跳。
夜尊原本是要去盯罗浮生的，可他先看着了那只白鸟，同样的，一身莹白的鸟飞快躲开了夜尊的视线，像极了沈巍做了亏心事总爱撇开眼不同他对视。罗浮生的声音在心底暗处滋长蔓延，“你不觉得这鸟像沈巍吗？”一旦有了这种假设在心头成立并引导，便一发不可收拾。或许爱屋及乌罢了，看谁都像他，谁也都不是他，毕竟人是鸟这种事情过于荒诞。
夜尊沉默不语，罗浮生这边倒是以为自己戳了他痛处，赶忙扯了个别的话题，他目光在夜尊房间乱瞟，看见了在夜尊的一瓣琼片。“你桌面也有吗？”
“什么？”夜尊蹙眉看罗浮生捻起了他桌案边缘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的一片花瓣。
“我卧室的桌案上也有这个。”
“芍药花。”夜尊微眯眼，好聚焦到那片艳红的花瓣上，他总对不上花的模样和名字，但这次他光看孤零的一瓣却迅速瞧出来了这是出自何品种。他记得真切，沈巍有套戏服上面重工刺绣缀有着大朵大朵艳压群芳的芍药，沈巍当初耐心给他的解释，没想到如今会以这般的情况里说出来，记忆里沈巍低缓的音色和他如今开口说的话重叠，缠绕，“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烛九他安排的吗？自从我发现这东西已经有好几天，每天都出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不过怎么不放整枝，独独只有一瓣。”
夜尊增了音量，叫唤在门口候着的烛九，“给我查查。”
沈巍不自在的抖了抖尾羽，寻了远离二人的地方落脚。这是他偷偷干的，船上那么多人，他唯独在夜尊和罗浮生的桌上留放一片芍药的花瓣。他藏了想要罗浮生来照顾夜尊的私心，所以凡是遇上夜尊酗酒便会喊来罗浮生。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借这芍药背后的心意促成他们二人之间生出除友情之外更多的情感。或许，新的爱情能带夜尊走出当前的囹圄。
“嗯。”夜尊听完烛九的汇报点点头，挥手示意对方下去。这不是什么大难题，查倒是查到了这芍药花瓣是从船上的盆栽里面摘来的，但也没能从照顾这些昂贵又精致植物的花匠那边打探出来是谁所为。
沈巍厌厌搭着脑袋缩在夜尊案台的角落，他这几日来总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不过也好，他没了力气去偷花盆里面的芍药，一来不用担心被发现，二来也躲过了夜尊的猜忌。毕竟没有谁会把偷花的事情联想到一只病恹恹的鸟儿身上。
夜尊看本来总是会在他喝酒时候阻挠他的白鸟现在就算他饮酒也只是在耷拉脑袋扎根在原位冲他有气无力叫唤两声，既不打碎他的酒瓶也更不会上去喊罗浮生下来烦他。“等一等，烛九，找个能看鸟的大夫来。”
烛九的动作快，过不了多久就有提着药箱留了长胡子的长衫医者匆匆进了夜尊房间，作揖鞠了躬，“夜老爷，您的爱鸟。”
夜尊指了指努力缩成一团白毛毛的鸟儿，当略微踌躇的大夫要上前来捧走沈巍时，夜尊又改了自己先前的决策，合拢了掌将沈巍端过去，“大概两天前，开始这样。不怎么动，成天就缩起来窝着。”
沈巍甩甩头，努力让自己强打起精神，大夫小心翼翼捏着他别扭得不行，可又念着自己能早些好起来就由着去了，病来如山倒，沈巍也不知自己吃错了什么，就突然有天醒来浑身乏力，动动身子骨都费劲，也不知道鸟是不是也会同人一般会染风寒，不过他每天生活的规律习惯并没有过变化，按理说得病的可能性并不大。沈巍迷迷糊糊想，是不是他作为鸟的寿命也该尽了，上天许多了他与夜尊二十多天的相伴，到了收回来的时候。
隐隐约约间，沈巍模模糊糊听见了“飞鸟症”三个字。
再度睁开眼，正对上了顶上那盏岔开多条枝脚的华贵吊灯，刺得他眼尾流出了湿濡的水花，侧过头去看见了正端了酒杯的夜尊，沈巍还当自己是只白鸟呢，扬手就扫落了那剔透的红酒杯。这次酒杯没碎，滚落到了早被夜尊嘱咐了要铺上柔软地毯的地上，醉人的酒香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沈巍一愣神，他怎么又生出了手来，他陷入昏睡前还不是一只白鸟吗？他疑惑眨眨眼要去从夜尊身上寻求答案，一探是梦还是实。
夜尊眼圈一周早就熬成了混交戴青和绯红色，远要比山头开满了重叠红艳更加惊心动魄，深深沉沉的眼里映着沈巍的身影。别后待重逢最是苦，幸亏等到了。
“沈巍，二十八天了。”
其实沈巍要是再细心些，或许能够发现他醒来时夜尊托着酒杯的手一直在颤抖，冥冥中，一切都在等他，天长水阔离别后，他们也再次重逢。
【完】
之前写过一个羽人巍巍，有兴趣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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